奥斯卡最佳纪录片,刚看一分钟我手心就出汗了
亚历克斯(Alex Honnold)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,是在攀岩中度过的。
没有绳索、安全带及其它防护设备,只凭四肢,一口气爬上高三千英尺(900余米)的“攀岩宇宙中心”伊尔酋长岩之巅。在亚历克斯之外的任何一人看来,这绝对都是生命里最恐怖的一天。
要么完美,要么死亡。
亚历克斯也不敢轻举妄动。在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无保护单人攀岩酋长岩的人前,他连续下了七年的决心,每一次都是到山脚反悔。
获得第91届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奖的[徒手攀岩],记录了亚历克斯的登顶之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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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徒手攀岩(free climbing)”和“无保护单人攀岩(free solo climbing)”还是有差别的,前者强调无辅助工具,后者是无保护且无工具攀登。准确的说,亚历克斯属于无保护单人攀岩([free solo])而非译名中的“徒手攀岩”,是攀岩中难度最大的一种,世界十大危险运动之首。
危险到什么程度呢?
攀岩过程中需要至少两个着力点,保证自己不掉下去。
有时候着力点是这样的,看上去还可以吧?至少还能抓得住;
有时候是这样的,你得用一个甚至半个手指头扣着;
有时候直接是这样的,凸起还没脚指甲盖大。
换个角度看看,是不是恐高症都犯了?
对于无保护攀岩者来说,大部分时间,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一个手指尖和一个脚趾头上。
在[徒手攀岩]拍摄过程中,就有一位知名攀登者逝世。
Ueli Steck,2012年曾无氧登顶喜马拉雅,以坚持减少装备和补给著称,被称为“瑞士机器”。2017年4月30日,在再次挑战珠峰时,从1000米高空坠下,据报道,救援人员不得不搜集他“散落”的遗骸。
看着新闻,亚历克斯有些不敢相信。
他说:
“我知道我们都在做着疯狂的危险事情,但总觉得他是会活下来的。”
作为一部关于极限运动的纪录片,[徒手攀岩]在直观和真实上都做得很到位,以至于光看了预告片,外国网友就开始“激动地”想象自己能被吓成什么怂样儿。
但如果仅做到了直观和真实,那也只能是部合格的纪录片。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奖,IMDb8.4,烂番茄98%鲜,豆瓣9.1,[徒手攀岩]显然不是平庸之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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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徒手攀岩]证明了,人能弘道。
它没有任何说教,用具体的人和事,带来一种超越性质的震撼与力量。
本片在拍摄对象的选择上非常成功,亚历克斯·霍诺尔德,及他的伊尔酋长岩之旅。
亚历克斯本身就是活着的传奇。
亚历克斯生于1985年,5岁时开始在室内攀岩馆攀爬,10岁时开始系统学习,并且每周多次攀爬。
选择独自行动的原因:“因为我不认识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”
19岁时他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退学,开始了正式的攀岩之路。
2007年,他买了一款福特E系列厢式货车,在里面一住就是十多年;同年,他以无保护攀岩的方式,在一天内成功登顶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Astroman和Rostrum,一战成名。
亚历克斯和他的货车
当时的媒体报道
2012年,他在18小时50分钟内独自攀岩了优胜美地三大冠——沃特金斯山、伊尔酋长岩、半圆顶,加起来有2134米,全程有90%都是无保护状态。
霍诺尔德迄今最大的、最耀眼的攀岩
不光外国媒体关注他,CCTV-5央视体育频道也为他做过专题——
在Youtube上搜索“徒手攀岩”,或者“free solo climbing”,第一个出现的都是他,且英文版面的前十个都是他。
虽然中文搜出来是“奇人徒手攀爬760米峭壁”,连姓名都没有......
[徒手攀岩]以快速剪辑的方式,回顾了亚历克斯的一路辉煌。但并没有直接进入伊尔酋长岩的挑战中去,而是事无巨细地记录亚历克斯的准备过程,以此打开关于他及极限运动的更多维度。
影片开头大量引用亚历克斯登上的封面及新闻报道
这个准备过程至关重要。
因为真正能改变并影响人们对极限运动的认知的,不是一场冒险。
比如亚历克斯,他能成为诸多项挑战的“世界第一人”,究竟是什么原因?
网友总结出了“外国人少”系列,极限运动达人当然上榜,毕竟他们是“世界上最作死的一群人”。在我们的文化中,生命之所以有重量,很大程度上因为家庭,因为父母。如果是独生子女,还投身于极限运动,未免有些大逆不道。
某网站上播放量破百万的外国人少系列
认可极限运动的,称赞其“冒险精神”,胆子大,不怕死。
事实并不是这样,至少从亚历克斯这样的极限运动爱好者身上来看,他并没有“视死如归”。而是做了最大程度上的避免死亡的努力,然后尽人事听天命。
每天都做力量训练,练指力,动辄在货车门框上悬挂1个小时往上。
在成功登顶伊尔酋长岩,整个剧组和他本人都沉浸在欢喜的情绪中时,被问到今天会去做些什么事情,亚历克斯说:嗯...悬挂训练吧。
每次进行无保护攀登前,都进行了数次有绳攀登,让每一个着力点及每一个动作烂熟于心。
笔记本上全是步骤,精确到每一个着力点,每一次移动
更重要的是,意念完全集中,除了眼前的着力点外什么都不想。也就是说,必须没有顾虑、没有恐惧。不管是在离地面多远的位置,不管有没有保护措施,都不去担心死后母亲怎么办,女朋友怎么办。
亚历克斯最神奇的地方在此,他就是有本事做到心无旁骛,庖丁解牛般地投入进攀岩去。
从这点上看,他像个“得道高人”,相比较可以锻炼出来的体能而言,这太难了。
在核磁共振检测结果中显示,他的杏仁体不活跃,恐惧感知能力不敏感,也就是说,很少有东西能让他感到害怕。
左边亚历克斯的,右边对照组的
“你的杏仁体工作,但需要更高水平的刺激”
对于克服攀登过程中的恐惧而言,亚历克斯是个有“天资”的人。对于其它心理负担,亚历克斯是做了后天努力的。
在美国,父母和孩子之间没有那种“养儿防老”的观念,亚历克斯的母亲会担心他,但更多地是支持他。她说:“我可以阻止他。但自由攀岩是他的全部生命,在攀岩时他是最有活力的。你怎么能把它从别人的生命中拿走?我不会的。”
在她眼里,亚历克斯是独立的人,而非“我的儿子”。
相较于父母,在西方,伴侣之间负的责任更多一些。亚历克斯说过,在攀岩和女朋友之间,他一直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。
[徒手攀岩]中,亚历克斯交了个女朋友,是个业余攀岩玩家。在之前的七年里,亚历克斯从来没有过无故受伤,而在和他女朋友一起攀岩后,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受伤。
“七年了我都没受过伤,跟她在一起就一直受伤。”
纪录片中,因为这个女朋友,亚历克斯受伤两次。
女朋友还说:
“如果我们结婚了有了孩子,我就会更想去表示什么是可以承担的风险。”
除此之外,女朋友认为亚历克斯不会表达自己,希望他能多表达感受。
亚历克斯的害羞、不善表达,从影片提供的信息来看,或许有家庭原因。
他的父亲爱旅行就像他爱攀岩一样,但从不和家人说“爱”这个字眼。父母在他大一的时候离婚,一年后,父亲死亡。
但换个角度想想,也许亚历克斯的不善表达,同样是天性使然。正是这种天性,使他得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,不被外界打扰。
对总是去挑战极限的他来说,能够百分之百专注于攀岩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这种对于情感的迟钝、不善表达,某种程度上成就了他。
大部分时间,他都是独自行动。
[徒手攀岩]另一个重要内容,就是记录了拍摄组,如何在不打扰到他的时候进行拍摄。
拍摄过程中,工作人员的心理压力不亚于亚历克斯,生怕记录的不是攀登酋长岩,而是他的死亡。
摄影师:“我不看了,我不看了。”
一点点噪声,就可能影响到亚历克斯,从而害死他。
剧组必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工作。导演在山顶通过对讲机得知进度,摄影组“埋伏”在山脚下,使亚历克斯不受到任何影响。
毕竟之前有一次,因为想到自己在镜头前被很多人看着,亚历克斯压力过大而中途放弃了......这种心理干扰,比“必须完成工作”的责任感更能影响到亚历克斯。
导演之一,金国威
从亚历克斯的视角看,没有工作人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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极限精神和冒险精神不一样。
前者是向内的,在做足了一切将“险”降到最低的准备时,再去小心探索自己的极限。虽然极限常常在生命的尽头,但这不是在拿生命开玩笑,而是将生命的意义放到最大。
那个红点是亚历克斯,他和他征服的酋长岩
后者则更依靠于外界,就像“徙于南冥”的鹏鸟一样,仍然需要风的外力,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,有勇气,也要靠运气。
亚历克斯在准备攀岩时,对天气、身体素质都有很敏感的观察,他挑战的是自己的极限。
在Ted演讲中,他分享了无保护攀岩半圆顶的经历。
在攀登过程中,有一处着力点他不确定可不可靠。两天前他踩过点,但当时是带着绳子的,没有什么问题。而实战的时候,没有绳子,那个着力点看起来很小很滑。
这种不确定让他感到恐惧。
位于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半圆顶
他最终成功了,大家都祝贺他。他却说:“我对自己的表现很失望,我不想成为一个幸运的攀岩者,我想成为一个伟大的攀岩者。在那之后的一年里我都没有再无保护攀岩,因为我知道,我不能养成依靠运气的习惯。”
[徒手攀岩]所传达的不是危险的运动,不是冒险精神,它无关太多外界。相反,是如何以自己为支点,探索自己的极限。
就像IMDb上一位84岁的用户留言:
看着亚历克斯做这些事情:看着他完成挑战时充满喜悦的脸;看着他寻找可靠着力点时的集中和专注;看着他走向酋长岩时的坚定和信心......这些画面将在我的余生中陪伴着我。
当我需要专注于完成什么事时,我想到它们;当我需要建立信心和决心去达到目标时,我就想到它们;当我需要克服恐惧时,我就想到它们。
谢谢你,亚历克斯,谢谢你带来的有力量的鼓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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